巴西的大麻來自何處? 為何如此有害?
- iggypop
- Feb 6,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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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d: Apr 16
一名巴西記者與生產南美洲最受歡迎的巴拉圭大麻農民共同度過了十五天，深入了解這種大麻的製作過程及其背後的健康風險。
儘管巴西的大麻文化和自種風潮正在興起，對於最近造訪該國的無知消費者來說，卻會發現，巴西大部分時候售賣的都是壓縮塊狀的大麻。
儘管巴西的大麻文化和自種風潮正處於蓬勃發展的階段，但對於最近造訪巴西的消費者來說，他們可能會感到失望，因為巴西大多數時候出售的大麻，都是以壓縮塊的形式來銷售的。根據官方調查，巴西有約八百萬大麻使用者，而這些使用者大多吸食的就是這種壓縮大麻。由於政府致力於根除巴西東北部的非法大麻種植，當地所消費的大麻主要來自巴拉圭。這些大麻以每塊約一公斤的壓縮塊形式從巴拉圭運來，在極為惡劣的條件下被儲存和運輸，最終分割成小塊後以散發著臭味的棕色小方塊形式送到消費者手中。
這種壓縮大麻曾經是我青少年時期大部分時間的吸食來源。我一直很好奇，為何這種大麻與植物本身所產生的綠色花朵如此不同。作為一名活躍的倡導者和專業記者，我決定深入研究這個問題。就在今年，透過一項調查報導的獎學金，我有機會前往巴拉圭，並花了十五天時間走訪多個非法大麻種植園。我一直懷疑這些大麻質量低劣是由於乾燥和壓縮過程中的錯誤，但是發現實際問題還包括大量三萜類化合物的浪費。經親自見證，巴拉圭農民在收割前的錯誤操作和修剪，使大量本可以提煉有價值提取物的葉子和樹脂被浪費掉。此外，我還發現，巴西毒販與巴拉圭農民之間的關係，幾乎達到了封建的程度。
旅行的第一站
在這次旅行中，我始終沒有隱瞞自己是記者的身份，我與雇主、經理、農場工人以及種植者進行了交流，了解他們是如何進入這個行業的，探聽他們的生活觀點，並試圖了解他們在種植園裡的工作報酬。對他們談論工作時的自然態度感到驚訝，他們沒有絲毫的恐懼，並且感覺自己處於無懲罰的狀態，這種感覺背後有一個腐敗的警察網絡在保護他們。
巴拉圭之行的第一站來到的是佩德羅·胡安·卡瓦列羅（Pedro Juan Caballero），這是一座擁有14萬居民的城市，位於巴拉圭與巴西邊界的另一側，與巴西的蓬塔波蘭（Ponta Porã）相鄰，兩座城市之間只有一條街的距離。佩德羅·胡安·卡瓦列羅是巴拉圭大麻主要流入巴西的交通路線，並且也是武器走私、玻利維亞古柯鹼及其他非法物品走私的重災區。
在佩德羅·胡安·卡瓦列羅，我遇到了25歲的巴西人阿德里亞諾（Adriano），他流利地說葡萄牙語、西班牙語，還能說瓜拉尼語——這是巴拉圭80%人口使用的原住民語言，也是該國的貨幣名稱。阿德里亞諾是經理，也是雇主的得力助手。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大麻種植場——被稱為「roza」的地方露營，並在農民與雇主之間協調各種事務。阿德里亞諾介紹了他的雇主，吉爾森（Gérson）。在巴拉圭，大麻生意由多位雇主共同分擔，吉爾森是一位巴西人，大約五十歲，是兩個大麻種植場的“擁有者”。他成長於一個長期與這種生意有關的家庭。
我還遇到了來自巴拉圭的羅克（Roque），他是種植場的工人，也就是所謂的「roceiro」，負責從播種到收成的整個過程。作為一名種植場工人，羅克需要用雙手沾滿泥土，挑選種子和肥料，並決定在種植過程中採用何種技術。除此之外，他還負責協調其他工人的工作，尤其是在收成季節。
我們乘坐一輛滿載物資的越野車前往大麻種植區。正如雙城的中央大道，巴西與巴拉圭的道路也緊挨邊界。唯一的區別在於，巴西一側的柏油路況較差，而巴拉圭一側則是極差的環境也根本沒有路面。在旅途中，我們多次穿越邊界，來回變換國家，以避開警察的檢查。在抵達吉爾森的作業中心之前，我們透過黑色隔熱紙的車窗，穿越了一個人口不到一千人的小村莊。吉爾森經營的大麻生意中，只有兩位巴西人會到村裡尋找補給品（主要是汽油）。其他人則無法冒險被人發現，因此只會出入作業中心和種植區。作業中心，當地人稱之為「農場」(fazenda)，其實是一間簡單的房屋，位於一片巨大土地的邊界內，房內有滿是雙層床的臥室、提供熱水的浴室和一台衛星天線的電視。阿德里亞諾告訴我，自從他進入這行五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享受這麼多的設施。通常，他需要在種植區露營數月。
在農場的一個夜晚
在我於農場度過的某一晚，我和羅克、阿德里亞諾以及其他幾個巴西人—每人都手持著大麻煙捲—一起看了幾部美國的動作片。馬塞洛，負責農場安全的巴西人，是最愛評論電影的人。每當影片中出現那種典型的場景，某人指著槍對著另一個人並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時，馬塞洛就會激動地喊道：“Puta que pariu! Mas tu é burro pra caralho! Atira logo na cara dele! Desse jeito vai perder a pistola! Viu? Não falei? Burro pra caralho! Eu já teria atirado bem antes!”（“你這個死變態！你真是蠢到極點！趕快朝他臉上開槍！這樣你會失去槍的！看到了嗎？我沒告訴過你嗎？真是傻得要命！我早就開槍了！”）聽到他這麼說，我毫不懷疑他說的話。
阿德里亞諾與巴西人總是隨身攜帶著新鮮亮麗的格洛克手槍。 在巴拉圭，持有和買賣槍支是被允許的。然而，與邊界地區的情況不同，在這些大麻種植地，團體之間的衝突幾乎不存在，警察行動通常會提前通知並協商。據說，沒有人願意製造太大聲音或吸引過多的注意力。根據赫爾森的說法，政治人物會收受賄賂，拖延鋪設連接各大生產區的公路，進一步隔離該地區。突襲通常是由直升機從空中發起，但因為很容易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守衛會提前發出警告，並且每個人都有足夠的時間逃跑。我曾親眼目睹一次談判，當時一位七十歲的巴拉圭人卡巴納斯，從赫爾森和另一位地區的老闆手中收到了1000萬瓜拉尼（約合1500歐元），以換取巴西國家反毒署（Senad）取消對該地的突襲。赫爾森向我解釋說，在收成季節，這種情況總是重演：警察威脅要進行突襲，實際上只是為了從毒販手中獲得更高的賄賂。實際上很少有人被逮捕。根據聯合國2016年公布的報告，2014年巴拉圭有約6000公頃的土地用於大麻種植，其中2474公頃被銷毀。2016年，當地警方沒收了276噸大麻並摧毀了36個大麻種植園，面積達到1298公頃。在巴西里約熱內盧州，2016年與毒品有關的338次逮捕中，287次是因為毒品販運，只有兩次與大麻種植有關。根據Senad的說法，這些行動的目的並非逮捕人員，而是對毒品製造商進行財務打擊。
錯誤不在於種植，而在於收成後的存放
我參觀了兩個不同的種植區域，這些區域是由 Gérson 擁有，並且每個種植區的面積約有五公頃。我們乘坐摩托車穿越狹窄泥濘的小徑，但摩托車時常被卡住或是鏈條脫落。在我參觀的第一個種植區，Gatito，一位20歲的巴拉圭年輕人，正第一次負責管理這片種植區。Gatito 與其他四個種植區共享一片巨大的區域，每個種植區的面積在五至十公頃之間，分屬不同的地主。每一個區域在植物的生長和開花期間，會由負責的農場工人照料，並且通常會依賴三到四位信任的親人幫助。當收成季節來臨時，他們會雇用大約十名臨時工，他們會在種植區露營一個月左右，協助進行各項工作：採收、晾乾、去梗、篩選、壓製和儲存。這些工人的工資為每日70,000瓜拉尼（約合10歐元），但壓製工作是較為負責任的工作，會支付給信任的員工，並以每小時10,000瓜拉尼（約合1.50歐元）計算工資。這些工資標準是由地主協商定下的，並且還會協定大麻的價格，以避免競爭。
整體來說，巴拉圭人是優秀的農民，但從收穫到壓製的過程中，他們犯下了幾個無法原諒的錯誤，這一點任何來自世界各地的專業大麻農民都能證實。所有農產品都必須以特定的方式進行收穫、儲存和運輸，以避免污染，這樣才能確保最終的品質。在 Gatito 的種植區，當收割完大麻的莖幹後，工人會將植物直接堆放在地面上，並用篷布將其覆蓋。僅僅這種情況本身就已經為發酵和霉菌的滋生提供了條件，因為與潮濕的土壤和塑料接觸會阻礙空氣流通。
工人和農場工人睡覺並進行大麻收成前工作的營地位於種植區旁邊，位於濕地叢林的腹地，這是潘塔納爾的密集森林。帳篷由樹幹、樹樁、帆布、鐵絲和繩索搭建而成。雇主為工人提供的餐點包括紅豆、米飯、食用油、鹽、糖、牛奶、乾肉（當地稱為“charque”）以及一些圓形的小麵包（稱為“coquitos”）。水通常來自井或小溪，水溫常為溫熱，且呈濁或褐色。這水一般用來製作“tereré”，一種非常流行的由馬黛草製成的飲品，通常在用葫蘆果製作的容器中加入冷水和冰塊。該地區的tereré唯一的特殊之處是沒有冰塊，水則是常溫的。營地非常骯髒，到處可以看到便宜的塑料酒瓶和當地的烈酒Fortín。在我待在這些種植區的幾天中，我只見過兩位女性，兩位年輕人：一位在進行篩選（這是乾燥過程的一部分，負責修剪花朵，並且會損失大量的樹脂），另一位則在照顧大約十歲的孩子，同時還必須將半噸的大麻裝袋，這些大麻在一個帳篷下等待著。這個種植區的工作時間從早到晚，唯一的例外是壓製機，它由一個汽油發電機提供動力，持續運轉。
妓女與狼人 Putas y hombres lobo
在所有的種植區，我從未獨自一人。無論走到哪裡，阿德里亞諾總是陪著我。即便是在那樣炎熱的天氣下，為了應對狹窄小徑上來回穿梭的艱難，我和阿德里亞諾還是選擇穿著厚重的襪子、中筒靴和厚實的迷彩褲。相對而言，工人們則多穿短褲或牛仔褲，腳穿拖鞋或短靴。我想正因為如此，起初我很難與巴拉圭工人們建立聯繫，儘管他們對我表示尊重，但並未表現出想與我交談的興趣。大多數工人不抽煙，但他們卻喝得很多。
在某個夜晚，大約十一點，我們正在準備烤肋排，突然聽到隔壁營地傳來爭吵聲。「他們的Fortín酒快喝完了，沒多久就會來這裡看看能拿到什麼」，加蒂托邊聽邊用西班牙語翻譯那場以瓜拉尼語進行的爭論：「我出更多錢，最後那杯是我的」，其中一人用當地語言說道。「可是我是去拿瓶子的那個」，另一人反駁道。大約五十歲的羅梅羅不久後出現，來借摩托車去最近的商店再買些Fortín酒。這是我與他交談的機會：我送給他兩瓶酒，並邀請他與我們一起坐下。阿德里亞諾很快問起我們在看過的那位用篩子工作的女孩。原來她是營地中一位年長工人的女兒。羅梅羅是一個八卦的男人，他告訴我們，曾與他爭吵的那個人曾喝多了，試圖強姦一位年輕的工人。「我覺得他是跟狼人一樣的人」，他斷言。羅梅羅回到了自己的營地，加蒂托發誓說狼人確實存在，還有Cumbero，一種被認為是叢林守護者的生物，它會以動物的形態或風暴的形式出現。
隔天氣溫變得較為宜人，工人們介紹我認識了胡里奧·塞薩爾，他是唯一的巴西工人，一位邊境的吉普賽人，也是少數幾個會抽大麻的人之一，他總是嘴巴間懶洋洋地掛著一支煙。與胡里奧·塞薩爾共用篩子工作的那位巴拉圭人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一塊大約20克的哈希什，並以相當於5歐元的價格提供給我。雇主們允許工人們將能放進手掌中的哈希什「賣到外面」。胡里奧解釋說，我的錢最終會流入村裡最近的妓院。「那裡只有三個妓女，已經是二十年來的老面孔了。」
世界最劣質的大麻？
在另一邊，羅克的種植地距離主農莊相當遙遠，整體氛圍也截然不同。在這裡，種植者將整齊排列的大麻植株之間的通道稱為「街道」。現年25歲的羅克，自17歲起便開始種植大麻。完成中學學業後，由於年齡尚輕，難以找到工作，他選擇追隨已參與大麻收成工作的哥哥們的腳步。經過四年在他人種植地中進行「砍除」作業（即巡視田地，拔除雄性或病弱植株）及收割後，他決定自行掌控事業，開始經營由贊助人傑爾森資助的種植地。作為種植負責人，羅克可獲得大麻銷售利潤的一半，扣除贊助人的投資成本。若遭遇查緝，損失則由雙方平均分擔。
維持一塊大麻種植地的成本並不高，但賄賂卻相當昂貴。沒有資金支持的情況下，經營十分困難。羅克向我解釋說：“沒有贊助人越來越難做生意，因為警察要求的錢越來越多。”在過去六個月裡，傑爾森已經在羅克的種植地上投資了5000萬瓜拉尼（約7500歐元），羅克成功收穫了六噸大麻，經過脫葉、乾燥和壓縮後，最終剩下了四噸。用戶和種植者普遍認為巴拉圭的大麻是“世界上最差的”。這是無知、貪婪、還是鄰國的歷史性排斥？事實上，只要在乾燥和篩選過程中做出一些改變，就能保證產出更好的產品，且無需額外的努力或成本。多位巴西種植者曾試圖向巴拉圭人提供建議，但他們沮喪地回國了，因為沒有人願意改變，實際上，巴拉圭的大麻基本滿足了巴西消費者的需求，而巴西消費者對產品質量要求極低，優先考慮價格，而不是健康或良好的效果。
大麻的收益讓家庭有飯吃，也幫助維持巴拉圭內陸地區的生活方式，但這些收入不足以將這些人從貧困中解脫出來。我所認識的種植管理者和勞工並未擁有太多財產：一輛摩托車，幾件品牌衣物。他們的日常生活充滿了工作、偏執和他們是完全可以被取代的現實。我了解到，即使是那些理論上富有的業主，大多數時間也都待在種植園，或是護送貨物從他們位於農村、靠近種植區的簡陋財產運送，或者在佩德羅·胡安·卡韋列羅隱匿並監視，遠離他們的巴西家庭，駕駛著貼著窗膜的豐田越野車，來回奔波。這對他們來說值得嗎？對少數人來說，也許是，但對於那些處於這個生意鏈條兩端的人來說，顯然並非如此。
*記者Matias Maxx前往巴拉圭進行關於大麻的新聞調查，該項研究由公共新聞機構（Agência Pública）和里約熱內盧坎迪多·門德斯大學（Universidade Cândido Mendes）的安全與公民研究中心（Centro de Estudos de Segurança e Cidadania，簡稱CESeC）提供的微型獎學金支持。
**為了保障受訪者的安全，本文中使用的所有名字均為虛構。
原文標題：《Alguna vez fue verde. ¿De dónde viene la maconha en Brasil y por qué es tan mala?》
原文作者：Matias Maxx
原始網站：https://canamo.net/
翻譯者：大麻101
翻譯日期：2025年4月
翻譯聲明：本文章由原文翻譯而來，原文發表於Cáñamo。如需閱讀原文，請訪問 https://canamo.net/cultura/viajes/alguna-vez-fue-verde-de-donde-viene-la-maconha-en-brasil-y-por-que-es-tan-m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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